三十週年紀念序
親愛的蝴蝶,妳好嗎?
親愛的蝴蝶:
三十年沒見,妳還好嗎?現在的妳變成了什麼樣的人?身邊有人陪伴嗎?幸運的是,此刻的我還能寫信給妳,再過三十年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我的男人是爬蟲類》是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我大膽的運用了自身的形象與生活,作為基底,塑造出了妳。又用了單向的書信體,以一種綿長的傾訴方式述說故事,描繪心情的跌宕起伏,宛如一部「私小說」。總有人問:「蝴蝶就是妳吧?」也忍不住想知道更多,於是又問:「大蟲是你理想中的伴侶?還是已經在一起的情人?」小說是以開放式結尾告終,在經歷許多考驗之後,妳與大蟲依然是彼此生命中的渴求,你們願意用一條橋作為連結,「從我這裡,到你那裡。」看起來你們都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與對方緊緊相繫。
相愛的人,都會這樣選擇的吧。
然而,此時此刻的你們,還能期待著一起去旅行,在京都感受侘寂之美?旅途與日常之中,還會有相視而笑的時刻?舉起手機捕捉景物時,會不知不覺拍下身邊人?哪怕對方只是蹲下身子逗弄貓咪,或是穿著一件半舊毛線外套,都覺得這個瞬間十分獨特珍貴?你們會期待對方滿足自己的心靈需求?還是他只要做自己就好?妳有能力自給自足?
又或者,你們已經分手了,各自展開新的人生?
這十九封信只有最後一封寄出,其餘都沒有寄。沒有寄出的信,其實是妳仍在探索的、不確定的情感與自我吧。我們都是在真正愛著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感到火燄燃燒般的思念與渴求,渴求著愛與被愛;渴求著被瞭解;渴求著內心被充滿;渴求著氾濫的給予;渴求著全然被接納。
我們在愛中誕生,重新再活一次。
像是妳的那幾位好友,都在愛中實踐了自我,活出另一種樣態。卓羚是個早熟的、敢愛敢恨的女子,她像狩獵一樣的愛上一個理想男人。這男人樣樣達標,可惜已婚。卓羚無意介入男人家庭,卻已無可避免的介入,她選擇了「見好就收」,懷著男人的孩子遠走海外。葛哥在學校玩社團時就暗戀春花,卻因為名花有主,只能壓抑心中情感,選擇當一個守護者,謹守朋友界線。春花則是全然投入於愛情,哪怕愛人從沒明確允諾未來;哪怕愛人常常對愛情不忠,但春花相信付出的青春與深情,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事實證明緊抱著殘缺的愛,只是狠狠傷害自己。在同婚還沒通過,同志之愛尚且隱密的三十年前,妳遇到了那個叫東山的男子,他與眾不同的溫文體貼,孤獨卻又善良,使妳忍不住向他走去,並沒有異性的情愫,卻是穩妥的倚靠。直到妳知曉了他的祕密,也感受他失去摯愛的傷痛。
妳和妳的朋友們也都依然安好嗎?算一算,卓羚的孩子都三十而立了呢。曾經,在愛中彷彿永遠不會老的你們,看著彼此的容顏,都是歲月的痕跡,無法遮掩,也不能逃避。
走過大半生的妳,如何評價那個男人大蟲呢?妳是完全蛻變的蝴蝶,他是有時變色的爬蟲類。大蟲有過一次婚姻,因為與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作伴的感覺很美好,而後某些情境改變,婚姻陷入低谷,於是分居,準備離婚。妳是在這樣的空窗期走入他的生命。妳的純粹與溫柔敲擊著他的孤獨之心,他的擅長等待與體貼使妳的心弦緊繃。那時的妳一心一意的向他走去了,哪怕心底明白對他來說,你可能也只是另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這樣也就夠了,人生之中能夠遇到這樣的時刻,鼓起勇氣的迎向前去。
認識過愛的繁花似錦,心中永不荒蕪。
親愛的蝴蝶,妳是這樣想的吧?我也是這樣想的。許多覺得自己與蝴蝶如此相似的,披著蝶衣的女子,也和我們的想法一樣吧。來到這個人世,好好愛過一場,並被自己在愛中的模樣所魅惑,讚歎著:真美啊,無所畏懼的,深情一往的自己。
祝福 自在蛻變
曼娟 於二○二五.秋分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