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蒂蒂今天不下蛋

推薦序

縫補生命的裂縫

黃宗潔（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副教授）

　　我們都是閱讀動物故事長大的。從《三隻小豬》到《七隻烏鴉》、《大野狼》到《虎姑婆》，動物在童話、民間故事從不曾缺席過，但這些故事其實很少帶給我們人與動物關係的思考，相反地，動物在述說中形變為可怖或可愛的角色，是製造恐懼或歡樂的元素，成長之後，牠們被留在童年的夢幻島上，失了魔法的動物成為與人無關的存在，牠們被視為一種嗜好，是只有少數喜歡動物的「愛心人士」或「保育人士」才需要關心的對象。

　　然而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們的周遭其實無處不是動物的身影，我們豢養動物、用動物園的形式把野生動物帶到城市之中、進行各種動物實驗來測試藥妝或食品的安全性、當然，我們也吃食動物。我們與動物如此緊密相繫，卻又如此理所當然地對牠們視而不見，將牠們切割與排除在日常生活之外。於是，愈來愈多動物不只消失在我們的思維之外，也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無蹤。

　　由於將動物切割與排除的長期斷裂，過去在觀看這類作品時，我不免常感遺憾。某些作者或許有意帶出友善動物的訊息，卻往往流於片面，只是接收與傳遞口號式的「愛護動物」訊息，但其中許多觀念和行為卻不盡然恰當。記得之前曾經看過一本翻譯的童書，一方面呼籲讀者不要騎乘大象，但同一篇故事中卻仍然出現了與鱷魚同游、以及摸初生小獅子的情節；也曾在主題與動物無關的圖文書中，看見作者推薦不符合環境倫理的餐廳。每當看到這類的例子，我都期待著父母與師長可以引導孩子去想一想其中的矛盾之處，或者我們怎麼做會更好？而不是將故事內容照單全收。

　　但我們更需要的，是以不同的眼光和角度，重新思考人與動物如何共同生活，又可以用什麼樣不同的方式去看待人與動物的互動？這本《蒂蒂今天不下蛋》，就是佳如以溫柔之眼，帶領大小朋友一起關注身邊動物議題的成果。她不以說教的口吻談論大道理，而是在人與動物之間，悄悄地將那斷裂之處細細縫補，把動物帶回我們的生活日常之中。當我們跟著她一起好奇老海龜爺爺安靜的祕密，想知道寄居蟹的心事和願望，不解母雞蒂蒂為何不下蛋？以及如果貓咪有九個名字，一串編號又為何會取代了本來的名字？動物生存的處境與困境，也就在說故事與聽故事的過程中逐漸浮現。

　　我偶爾會想起，佳如當初來找我簽指導的那個下午，我們在校內的咖啡廳談論她未來的創作計畫，那仍是非常雛型而只有籠統概念的階段，但我清楚記得那時的佳如，已展現她對於創作的嚴謹與願景，她告訴我會趁著假期，去進行相關訪談與田野調查，其後，她更是透過日常行旅與專業研討的機會，不斷累積自己在這個領域的知識和思考。當時的我表面冷靜，但其實內心非常欣喜於有學生願意投身動物倫理這個孤單而小眾的路途，而這幾年來，佳如在實務上與創作上所累積的成果，也證明了她確實為臺灣兒童文學與動物教育的結合帶來值得期待的新方向。我非常感謝與感動於這條路上能有像佳如這樣，始終默默耕耘累積自己，並從不吝於帶給別人愛與溫暖的人。如今欣見她的作品集出版，祝福這本書，也為動物們謝謝這樣的心意與付出。

推薦序

動物王國的守護者

黃宗慧（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教授）

　　《蒂蒂今天不下蛋》這本故事集裡的動物，不是戴著可愛夢幻動物面具的迪士尼王國成員，也不是一般動物寓言裡為人代言警世訊息的道具，牠們要代言的，就是在人類世界真實生活著的動物自身；就像同名故事〈蒂蒂今天不下蛋〉裡的蒂蒂揭露了蛋雞受苦的一生那般，書中每一則故事都透過不同動物之口，流露出佳如對動物處境的充分理解與真摯關懷，也都讀得出她如何用心斟酌讓這些故事引起情感共鳴，以刺激更深刻的思考。

　　以〈一隻貓有九個名〉來說，寫的是一家六口的街貓，因人類的圍捕面臨生離死別的故事，佳如並不直接控訴這個容不下流浪生命的社會，她細細刻劃貓媽媽曾經如何教導孩子名字的意義，得到一個名字，意味著你是被記得的，你的誕生是被感謝與被期待的，再慢慢道出小貓被抓進收容所之後，只得到一個鐵籠上的編號時，令人鼻酸的提問：「媽媽，妳說過，一隻貓有九個名字，號碼也算是一個名字嗎？那會是我最後的名字嗎？」，從洋溢親情溫暖到抖落冰冷哀愁，佳如透過文字的氛圍，帶領讀者一起經歷了充斥在動物生命中的飄搖不安。又如〈非洲大蝸牛的心事〉，佳如以有些推理況味的方式起頭，透過小鎮的「信件消失之謎」，替被視為「可惡的外來種」、動輒被踩爛的非洲大蝸牛，提供了一個要人們「將心比心」的機會：「人們討厭我們，是因為不喜歡我們吃花、吃草、孩子生太多，造成農民伯伯的困擾，可是肚子好餓，沒辦法啊！怎麼有人能不吃飯、不生孩子呢？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呀」；作為強勢物種，外來種一旦對環境造成破壞，「被移除」就成了牠們的宿命，但外來種的問題原本都是人類造成的，在移除這些生命之時，人類是否也應反省自己的作為對生態的種種影響，而不是只顧著把外來種當成罪有應得一般，「移除」得理所當然？誠然，不管是人與流浪動物該如何共處或外來種的危害該如何解決，都是難解的問題，但佳如依然試著在書寫中探問：面對這些難題有沒有更好的解方？也帶給讀者正視與反思問題的契機。

　　佳如的故事並不只做到「動之以情」，她還掌握了「說之以理」的重要。生物學者威爾森（E.O. Wilson）曾提出人類「與生俱來就傾向於關注生命」的主張，但在這個每年幾乎有兩萬種生物因人類的作為而滅絕的年代，不少人質疑如果人類真的關注生命，何以現在有那麼多動物都面臨了生存浩劫？關於這個問題，答案之一會不會是，我們其實不懂得如何正確地去親近自然、去愛動物？從這個面向來看，《蒂蒂今天不下蛋》裡處處可挖掘到的知識寶藏更為難能可貴，透過知識的傳遞，佳如告訴了讀者，甚麼樣的愛才足以守護動物。例如〈海豚學校〉透過被迫進行表演秀的小海豚，說明了從捕捉、圈養到訓練的過程中，這個物種的族群與個體受到怎樣巨大的傷害。聆聽了故事中小海豚的內心悲歌之後，或許有更多人會發現：觀看動物表演從來都不是愛動物、親近動物的正確方式。

　　有時佳如筆下令人有些唏噓的故事，讓她呈現的動物王國不是那麼快樂，甚至有些時候，你感覺這王國是脆弱的，是人類快要無能去守護的，但其實唯有直面這動物王國的脆弱，才有拯救的機會。而佳如也不吝於帶給讀者這樣的希望，於是在〈黃金鼠〉裡，我們看到再小的力量都足以改變些甚麼：小康看到文具店販賣的黃金鼠被養在狹小的空間裡，因為不忍，他不但對老闆「曉以大義」，還擔任起動物親善大使幫忙送養黃金鼠，協助文具店「轉型」；在〈月光迴力鏢〉裡，我們則看到生命教育對啟迪孩子的重要性：老師成功引導了嫌夜鷹太吵的孩子們去了解其他物種的需求與生命軌跡，而「夜鷹的叫聲可以趕跑惡夢」乍聽雖像是哄騙學生的說法，但如果能容其他生命共存於這個本就也屬於牠們的世界，誰說不會開展出更多美夢的可能？

　　因為綻放著希望，佳如的《蒂蒂今天不下蛋》想打造的終究是一個美麗的動物王國，我深信她的書寫，也必能召喚更多小小的守護者，一同溫柔地守護這個王國的存續。

自序

愛，是需要學習的一件事情

洪佳如

　　《蒂蒂今天不下蛋》是我第一本的童話作品集，紀錄了心中放不下的動物朋友們，為牠們寫下一個個的故事。這些故事的開始，來自在花蓮讀書時，出自想為大自然盡一份力量的心意，我買了烤肉夾和大型垃圾袋，開始了一天撿拾一包垃圾的行動，那段時間與大自然的密切關係，以及對動物保護的熱忱，讓我有了許多創作故事靈感。

　　在撿垃圾的途中，曾經發生一件讓我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在每天經過的小路上，有一群流浪狗家族，牠們平時總是離馬路和人群遠遠的，這天，家族明顯少了許多隻小狗的蹤影，而路邊有著摻有綠色毒藥的廚餘，這群狗家族很有可能被人類下毒了。

　　那天，狗老大阿土，從遠遠的地方凝視著我，神情失望且失落。那一刻，我也對自己感到失望，如果在路上撿垃圾時，我能早一點分辨出來那是毒餌，就能早一步為牠們撿起來、丟掉，說不定就能救狗兒們一命。又或是說，如果人類不要那麼容易看其他動物不順眼，不喜歡牠們就要趕盡殺絕，就不會造成許多動物只是想要活下去，卻遭遇不幸的命運。

　　因此，在每一篇童話故事裡，都埋藏了我對世界的一些期許，希望能夠提醒自己與孩子們，愛，是一件需要不斷學習的事情，尤其是愛動物。愛牠們，需要學習相關的生物知識，懂得同理動物遭遇的事情，這樣的愛，才不會一邊想要為牠們好，卻又一邊將牠們推到更危險的處境。

　　譬如在〈蒂蒂今天不下蛋〉的故事裡，母雞蒂蒂是隻從小被關在籠子裡的母雞，當牠意外得到自由時，牠第一個反應是慌張的不得了！因為牠從來沒有在野外生活過，牠得學如何當一隻「雞」才行。〈海豚學校〉中，小海豚莎莎也是一樣，被人類抓起來的牠，錯過了大海裡最精采的一堂課，和同伴們一起玩耍、衝浪，只能學人類無聊的指令。

　　相信許多孩子都跟我一樣喜愛動物、親近大自然。希望我們都別忘了，動物和人類一樣，都有自由過著牠們想要的生活，做一個真正快樂的自己。希望這本童話集，能夠帶著正在閱讀的你一起飛翔，飛到動物王國裡，溫柔擁抱一隻隻受過傷的動物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