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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

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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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9863872733
楊婕
印刻
2019年1月09日
97.00  元
HK$ 82.45  






ISBN:9789863872733
  • 叢書系列:印刻文學
  • 規格:平裝 / 256頁 / 14.8 x 21 x 1.4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印刻文學


  • 文學小說 > 華文創作 > 散文

















      女生的心眼,是世上最美麗也最恐怖的事



      她是我的七月,也是我的安生。

      挹注驚人誠實的散文書寫,揭露傷害的原型

      ——每個女生,都有忘不了的另一個女生



      我是女生,我怕女生。

      但,我遇過的女生,都成為我生命中無法忘懷的,

      前女友。




      每個女人的原型,都是女人。

      在異女和女同之間,還有許多樣貌——

      比如,害怕女生的女生。



      童年第一個女生朋友,是送禮物送來的。

      大學被女生排擠後,她看到女生就躲,卻偏偏挑中女校實習、搬進女生宿舍。

      與學生間的扭曲情感、既如仇人也如家人的室友、國中時愛戀的女孩……



      重返女生世界,終於回溯寫作的源頭——

      她從來沒有忘記她,她卻再也不曾回頭。



      新生代作家楊婕繼《房間》之後,正視內心黑暗,如實寫下關於女生之間的各種心眼──那些玻璃心、公主病,以及對愛的計較。



    好評推薦



      吳曉樂、林立青、廖梅璇、蕭詒徽──專文推薦



      她寫,她太敢寫了。尼爾?蓋曼曾說過,寫散文如果不誠實,就別寫了。而楊婕,簡直是太誠實了。……楊婕多數的書寫,都可以濃縮成一句:你會愛(傷害)我很久嗎?——吳曉樂



      楊婕的文字有一種魅力,在散文這個題材中,作者的自我揭露或者書寫內容要和讀者產生共鳴,越是能夠帶給帶給讀者共感的文字,就越令人愛不釋手,楊婕的作品就有這樣的特性。——林立青



      女生對女生不再只有父權秩序裡的忌憚排擠,也有悉心呵護的姐妹情誼;也只有女生才看得出,那些彆彆扭扭、玻璃心,公主病,對愛的錙銖必較,都是一個小女孩好怕被人厭棄,強迫自己不要愛得太熱烈,衍生出的種種症頭。——廖梅璇



      如果說,《房間》是在模糊霧中隱晦指名的寓言書,《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就是句句署名的生死簿了。……我在這本書裡,終於讀到了楊婕。——蕭詒徽


     





    推薦序

    認識楊婕與她對書寫的忠誠�吳曉樂

    文藝少女說明書�林立青

    翹翹板倒向另一端�廖梅璇

    楊婕�蕭詒徽

    ?

    輯一? 孩子

    文字的初始,是宇宙

    扯鈴女孩 

    黑暗之光

    最後一個孩子

    原型女人

    Lia

    愛的教育

    恨的教育

    ?

    輯二 ?我的女性主義的第一堂課

    海水有字

    時間情書

    地老天荒的愛情

    我的女性主義的第一堂課

    海邊與賽馬節

    颱風眼

    ?

    輯三? 公主病

    第一個朋友 

    怕狗婕

    貝蒂

    香香自助餐

    林王鵝肉飯

    ?

    輯四? 越南室友

    有人要跟我換房

    卡娜赫拉

    加油孟子

    楊茄

    卡娜赫拉掰掰

    卡娜赫拉對不起

    小單身

    潔癖格鬥賽

    我來

    熱敷墊

    這不是告別

    ?



    ?

    後記

    索引

    ?





    推薦序



    認識楊婕與她對書寫的忠誠



    吳曉樂




      談這本書之前,得談我對這個作家的階段性理解。楊婕的《房間》住在我的書櫃裡,當時在誠品翻,覺得頗有意思,刷卡帶回家。她的文字有強烈的風格,一沾上手,短時間內洗不掉,生辛且嗆,其後,找著她的臉書,默自觀看,先是很羨慕她嗜食肥肉的可愛天性,那篇震顫人心的〈我的女性主義的第一堂課〉亦未錯漏,緊接著是她與廖梅璇共同接受《BIOS Monthly》的專訪〈高潮就像永無島〉,楊婕在裡頭的一段描述如彗星擦亮天幕:「她很小開始性幻想;第一個暗戀的男孩,是因為某次不小心摸到對方的手─自此,她經常夢見:男孩裸著上身,和她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外面的世界正在毀滅。」

    單單從這個意象我就膽敢預言此人的文字會一再給文壇捎來新氣象。她寫,她太敢寫了。尼爾•蓋曼曾說過,寫散文如果不誠實,就別寫了。而楊婕,簡直是太誠實了。



      縱使在房間之外,作家的步伐顯得有些凌亂,但她並不怕。一如她的性幻想,整本書的文字都逃不了一種設定:她跟著誰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而外面的世界正在毀滅。有趣的是,跟楊婕一同躲在石頭後的人,隨著際遇而有不同的人物,有些她喜歡,有些她忌憚,但多數時候她都是喜歡並且忌憚著。這本散文集也是一本過敏病記,作家的過敏原是人類。跟漫天飛舞的花粉一樣,作家閃躲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一旦走出房間,作家就得做足能否全身而退的心理準備。楊婕多數的書寫,都可以濃縮成一句:你會愛(傷害)我很久嗎?



      她以割肉剔骨般的決絕削下個人經驗,並且在讀者面前,慎重地重新排列。從輯一開始,讀者即不難察覺,作家擁有一顆反覆給她帶來折磨的心。玻璃心。人情中的聚散,總能以任何形式帶給她痛楚。這種書寫的基調,相信很多讀者並不感到陌生,但我獨獨想指出一點來,楊婕所挑出來的對象,形象不一,且數量多繁。不僅點出了現代人類生活中人際的高度折疊和變換,也側寫了作家「變形蟲」般的天性,無論在怎樣的個體面前,她都能將自己拗折成,可以投射出對方樣貌的型態。她並且以近乎成癮的姿態,編排她的人際關係,你,我,我們,我們,我,你。這豈是一句「因誤會而在一起,因了解而分開」所能道盡?楊婕是一個精於描繪「裡」與「外」的作家,上一本書《房間》的內�外辨識,在此書仍有遺緒,而對於界線的校準,她嚴苛到近乎殘忍的境界,一旦對談中「不投機」的匕首乍現,都能讓她決心宣告,自這一秒起,我們不再是我們了。更令人傷感的是,在楊婕的筆下,「我們」往往是「我」的敵人:人際本身時常對個人的完整性造成難以逆反的毀傷。弔詭的是,作家何嘗不是深諳此道,她每一次出手,總也達成痛快的奇襲。



      楊婕捨棄了二元論的蹊徑,帶來一系列坐立難安的觀賞經驗:受害者並不必然無辜,暴行者也有其嬌憨可愛的時刻。知識,老師,大人,並不等同善良;無知,學生,孩子,也不保證單純。觀眾們被故事裡的情節給牽到了審判前,卻無法分說雙方罪行輕重。故事的尾聲往往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報復:作家登出這場遊戲,也許終止過敏的方式就是,遠離過敏原,總勝過日日仰藥,來抑制天生的心理機制。作家狼狽的道別方式,讀起來並不甚痛快,卻次次拽著讀者直視生命的本質。我們起初都像當好人,但我們最後都更像楊婕。



      作家自陳,她對於人與人之間有種利益交換的味道。她每回於臉書上更新,屢屢有忠誠的留言與轉載,許多人從中坦白,對她的書寫泛起一股「不適的共感」,以此觀之,她與讀者的關係何嘗不是如此:該給的,我沒有閃躲,現在換你們,交出一些痛苦吧。



      楊婕維持、甚至相當程度地鞏固了散文文類的透明性,她其實可以偷懶的,佯裝在寫別人的事,或者戴上假面,沒有,這樣一個玻璃心的女生,把自己給站到鎂光燈下。楊婕在書中拋出一項問題,「人可不可以捨棄自己的才華?如果我真像歐說的,深具天賦,我有權利,放棄這分天賦嗎?」但她用了整本書來刻畫另一個問題,「我有義務,不放棄這分天賦嗎?」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誰讓埋在胸腔裡的玻璃心,實則有個別稱為,作家之心。



      她注定得寫。



    文藝少女說明書



    林立青




      接到這本書的稿件時,我著實的愣了一下:這是一本專寫女生和女生「關係」的書啊,怎麼會找上我呢?印象中應該是由一個前輩女作家來執筆才對的,這樣想的時候,卻發現我已經慢慢的看完了這部作品。



      楊婕的文字有一種魅力,在散文這個題材中,作者的自我揭露或者書寫內容要和讀者產生共鳴,越是能夠帶給讀者共感的文字,就越令人愛不釋手,楊婕的作品就有這樣的特性,她擅長用自己的真實經驗說故事,其中夾雜著屬於作者的感動、義憤、猶豫或者羞澀,隨著作者將自己經歷呈現,我在閱讀時總感到自己似乎多懂了一些,又懂了一些未知的,細膩並且不經意就可能忽略的感受。



      我和楊婕共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時,在文訊的辦公室裡面,她戴著一個大大圓圓的粗框眼鏡,鏡框色彩鮮豔,像是一個鄰家小女生,那時我們正討論著要寫老作家們,那天我回到家以後才發現,她曾經在實習的時候邀請我到校演講,那個訊息客氣而有禮,又因為離我家很近,我立刻應邀前去。



      我答應前去的時候,還不知道楊婕早已經出過書,是個作家,只以為她是個實習老師。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實習老師在做什麼,在學校實習需要有什麼樣的心理準備,更不清楚實習期間和學生互動的感受,我還記得當天演講的時候,我先順路到附近的工地估價,到了學校以後,全身勞工裝扮的上場,高一和高二兩個班的女生對於工地的保力達、反光背心都提出疑問,那些年輕的女孩聽著宮廟和工地的寄附文化而張大嘴巴。



      現在想來,當時台下的女孩們,或許有些就是楊婕在這本書中描寫的對象,那些故作鎮定的,好奇張望的,等著身邊的人第一個發問的,很可能就是那些等著看著楊婕批改作文,期待評語的女孩,或許每個都是她筆下的人物,隨著我翻閱這本書時,那年我到學校的記憶開始鮮明如同她們的制服顏色,一個一個人物如同楊婕所寫的生動並且複雜,那些害怕面試的,身懷絕技和才藝的,對著「老師姊姊」撒嬌吃醋的,這些故事片段合一隨即掠過的青春,都在楊婕的筆下重新活了過來,老師或許不能和學生當成朋友,但卻可以在文字之中永遠保留那些對於年少青春孩子的愛護之情,永遠小作者九歲的留在文字之中。



      我第二次再見到楊婕,是在饒河街的浪人食堂,一個為了無家者而開設的炸雞飲料店,那時我應約來為他們拉抬人氣,剛好碰到楊婕經過,正在裝紅茶的阿姨直說這女孩可愛甜美,於是直接邀約她前來擔任一日店長,隔幾天後,楊婕穿著黑色的T恤,上面印有「玻璃心」三字,在都是無家者的攤位中,頗得這些長輩喜愛,隔幾天後和其中一人聊起,還驚訝的說自己終於認識了一個作家,難怪這麼有才等等。



      從現實生活之中,我對於楊婕的理解只僅於女作家,女老師等身分,若再上網Google,就能多添加幾個專欄作家或者是博士生,這些並不能幫助我理解一個人的痛苦和成長,情傷和猶豫,難過和感動,甚至這些身分阻礙了人理解更為複雜的情感,更多時候這些身分反而製造出疏離。



      幸好楊婕給了我們這些文字,在文字中,我們能夠得知年少又特別害怕狗兒的女孩如何看待在家中失去自由,被圈關起來的老狗,那又愛又憐的文字令人心裡一陣酸楚;又因為她的文字,我們得以知道到府照顧尊長的移工夾在眾多親戚之間的為難,楊婕的文字為讀者留下了成長中女性的遲疑和猶豫,慈愛和為難。



      本書開篇寫著「我是女生,我怕女生」,卻在故事之中藉由和不同女性之間的互動、生活、爭執和對話推進了理解和接受,所有的文字最後都回過來讓人看見那些伴隨著楊婕成長的女孩,透過這些互動和片段更加了解身為一個人的複雜,因為很可能像我在學校演講時僅有一次的見面,才顯得這本書的珍貴。



      這樣的文字,應該被期待。



    翹翹板倒向另一端



    廖梅璇




      年近三十,楊婕出了第二本書。



      踏出處女作《房間》裡的潮黯公寓,人生途上走了一小段路,過去的創傷還沒沉澱,又迎來新的體驗,從學生身分轉換為實習教師,生命的比重滑移著,翹翹板在空中彈起沉降,倒向另一端。



      楊婕在這本書寫令她觸動的女生男生和動物,文字如磁浮列車般流暢,只有挨近情感邊界時會頓挫一下,力道也不重,唯因之前如此滑順,於是讓人曉得了頓挫是重點所在,猶如生著倒刺的貓舌,舔在讀者心頭,介乎痛癢之間,是一種痠軟與抽搐。三十歲的人,都知道這種事過境遷的搔抓最難受。



      寫痛苦而不撓破傷口,流為鮮血淋漓的展演是困難的。楊婕沒有下重手,隔著距離把包裹好的回憶攤開,一件件數算,語氣甚至帶著一點溫柔,夠誠實的人才做得到。



      誠實有很多型態,楊婕的是膠囊型,包覆著一層自我保護的明膠。輯一「孩子」前半部書寫女校實習教師生涯,看得出她比誰都關心那些女學生。不過是個實習老師,她分明可以裝死,什麼都不做,卻忍不住總想拉著少女親近文字,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又怕投入太深,只換來學生的漠然,先套上軟蝟甲,反覆提醒自己,別混淆老師與朋友的角色,別太倚賴少女的義氣相挺,別讓她們上大學走光光了,剩自己還掛念著她們。



      如此反覆掂量,正是因為嘗過太在乎的苦。輯一後半部幾篇文章,寫孩提青春時,坐在翹翹板另一端的遭遇。〈原型女人〉講曖昧過的國中女同學、〈愛的教育〉有以愛為名的恐怖國小老師、〈恨的教育〉遇上控制狂大學教師下指導棋,權力的金球在身分歲數落差間流轉,曾重重傷害過楊婕,但也教會她,權力關係從來不是僵滯的鏈結,脫離了這個情境,進入另一個,金球也可能轉到她手上。易位而處,方能看清愛不是愛,而是忐忑與傷人的衝動,可恨的人也未必如此可恨,人被框限在某種體制或處境久了,規則扎進肉裡生長,整個模樣都會歪斜掉。理解讓她的文字在通透裡折射出一汪暖意,不是廉價的同情,是對他人,對自己更深沉的認識。



      因而,再往下讀那些她潛到意識深處撈出的殘酷片刻,尤其是〈我的女性主義的第一堂課〉、〈海邊與賽馬節〉、〈怕狗婕〉幾篇文章,不免替楊婕慶幸,還好她經歷苦澀後,沒有長成同樣殘酷的成人,沒有讓仇恨動力學繼續運作下去,在握有權力後,將己身曾承受的痛苦施加給弱勢一方。她反倒在少女的純真裡,找到療癒的力量,女生對女生不再只有父權秩序裡的忌憚排擠,也有悉心呵護的姊妹情誼;也只有女生才看得出,那些彆彆扭扭、玻璃心,公主病,對愛的錙銖必較,都是一個小女孩好怕被人厭棄,強迫自己不要愛得太熱烈,衍生出的種種症頭。不知當初楊婕是否以為,把玻璃心煉成金剛鑽,就可以百毒不侵。然而,從翹翹板一端倒向另一端,她仍然敏感,好在如今學會彌合傷口,強化玻璃只裂不碎,修好了還是玲瓏剔透的一顆心。



      私心最喜歡〈怕狗婕〉這一篇散文,題目貌似搞笑,內容卻赤裸裸剖開成人世界的偽善,沒有過多的修飾,字裡行間卻痛到嗚咽。楊婕寫孩子對醜狗一往情深的維護,恨自己無能為力,恨愛得不夠徹底,害怕被悲傷淹沒,左思右想,只好先遺棄愛的可能,簡直就像後來對待女學生的態度。只是活到這個年齡,為那麼多人和動物流過淚,不得不對任何情感的萌生提高警覺。儘管她一再聲明,恐愛症頭已經好多了,那種小心翼翼,渴望與閃避,還是讓過來人心有戚戚焉。



      高度自戀又自省,敘事熟極而流中閃現靈慧,楊婕的作品散發著矛盾的魅力。



      那樣複雜,連我也不曉得如此形容她的風格,會不會踩到地雷,不小心誤觸了她的玻璃心,但好文章常來自於個性與文字融為一體的渾然。她在這個已經稍微對世界釋懷,卻尚未遺忘傷痛的年紀,確實寫好了自己。



    楊婕



    蕭詒徽




      三年前楊婕問我對《房間》的感想,當時簡單回答四字「正正之師」。後來幾次碰面她都還提起,我猜她在意,而她在意是因為我沒有清楚解釋。在談這本書之前,我想要先說明我那個私下而簡短的評語,希望能撥開她心裡可能有的遲疑,同時也作為談論這本新作的對照基礎。縱然猜想她會更希望這部作品被獨立地看待,我依然決定從這裡開始,因為那份「變化」在我眼中確確實實是美麗的。



      在《房間》中,許多篇章的收尾,我都讀到被更巨大的某種東西所引致的自我糾正。更確切地說,我感覺到她總是在關鍵時刻去除了故事中「個人性的、具個人雜質的部分」。如〈房間〉中外頭施工的噪音傳進房間,她聽著聽著,以「漸漸得到踏實的力量」收尾(《房間》P27);又如〈作親〉中提及與房東夫婦相處,在樸實之中「終能踏實地觸及自我。」(《房間》P37);與戀人在東海岸的晨間對話,「我說,這於你於我,都是我們生命中的璀璨時光。」當然,對讀者而言,楊婕可能是真心這麼想的、真心對萬物有著如此積極有愛的感悟。但對與她親身相處的我而言,這種對事件情節極盡體貼、使勁要從中找出「有禮貌的結論」的作法,卻總是有著一股違和感。



      當我一一鎖定這些違和的部分,我發現,這種狀況通常發生在她述及自身的時候。不,應該反過來說,正因為她有或無意識地避免述及情緒與情節,才不得不陷入必須以某個範圍很大的結論收攏敘述的結果。於是,當她(即將)寫到情緒,她會自動地、不描述事件細節作為情感鋪陳,反而以概括性、統合式的說明簡單了結:「那座房間成了兩人的密室。情人在其中任意改變妳的線條。」(〈房間•龜裂〉,P55)、「穿衣鏡接過往日歲月,一完整映照便背棄妳。」(〈房間•穿衣鏡〉,P117);這種現象不只發生在「恨意」有關的內容中,也發生在與「愛」或「理解」等性質正面的描述裡:觀察了周遭鄰居的曬衣模式,似有所悟時,最後只說了「我想,該學著用曬衣的方式,和往事較量。」(〈房間•曬衣情事〉,P44);《房間》中稀有地以中文化名出現的室友媛(似乎較以各種英文字母代稱的其他人物更親暱),當要說明媛對自身的救贖,敘述完幾個事件之後,也僅只是「那間藍色的宿舍如同海洋,寬闊、能夠容納。媛出門。媛睡覺。媛回來。媛的作息使妳有了落定點。」(〈房間•女生宿舍〉,P74)



      一旦將要表露自我,就立刻自動收斂。缺席的往日細節,像喻依永遠隱瞞著背後的喻體。如此為一個段落找尋結尾時,不得不畫一個較大的圈。而那去除了作者性格的說辭,也就自然會顯得「正正之師」了吧。



      尤其,與上述描述「內景」時的情況相對,楊婕描述「外景」的技術實在很強。為寫這篇序重讀一次,我依然被《房間》中精奇的外景詩意震動:寫到午後到巷弄兜售點心的男人,「他的聲音讓我碰到傍晚。」(〈房間•雨中婚禮〉,P170);寫到因濕氣而無法收下的衣物,「滿窗衣服動彈不得。」(〈房間•曬衣情事〉,P43);寫到博士班宿舍走廊燈光幽暗,「女博士生們,就在其中變成一個個模糊的存在。」(〈房間•鬼屋〉,P61);寫到把玩C贈送的燈泡,「反手按亮,幾秒後關掉。�像關掉一朵雲或關掉一枚貝殼般關掉。」(〈房間•蟲洞〉,P123)。



      寫得這麼好的外景,對我來說又更顯出寫及內景時的迴避。當然,也有人能夠在這樣的特徵中感到好處,解讀為寫景即是寫情,不寫作者的私經歷,反而讓人容易代入。我卻自覺這樣是讀者對其後的真實故事的傲慢,不願僅止於如此解讀。



      或許因為我認識她。《房間》之後,我一直期待有一天,楊婕能用與描述外景時同等的功力,召喚她的內景。

      然後,我的願望實現了。



      讀過《房間》的我,在《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終於點開了原本只有幾段字的超連結─在《房間》中出場的別墅主人Y,在這本書中有了確切的位址、職業和交涉場景*;上面提到「任意改變情人線條」的那位情人,不再是三段話解決,這次有了整整一篇散文好幾千字,細述他究竟如何恐怖;就連在《房間》中老是以畫作名稱旁敲側擊的那位畫家,楊婕也終於明明白白這樣寫了:我喜歡梵谷*。



      當然,上網搜尋〈星空〉和〈麥田群鴉〉也總會找到梵谷的。退一萬步說,這兩幅畫作其實著名到一看就知道是梵谷了。可是,從最早的作品一路閱讀、直到看見「我喜歡梵谷」這樣一句清楚的表白……這個直白到不行的句子,可以說是這部新作征服我的方式的隱喻:這是我作為讀者、終於被作者同等地信任的感動。



      如果說,《房間》是在模糊霧中隱晦指名的寓言書,《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就是句句署名的生死簿了。這一點,除了從事件描述的方式,也能從表層的敘述者位置變化察覺:相較於《房間》中以第一人稱「我」與第二人稱「妳」作為主詞的篇章各半,《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以「妳」敘述的篇章只剩下一篇(〈林王鵝肉飯〉),作品和作者的距離更加趨近,作者也往讀者大幅靠近。以作品作為中介,我們以當中的經歷更加認識寫出作品的這個人,不再只能捕風捉影地尋找投射的對象。



      願望實現了,但如果我能更張揚一點,我想要更精確地描述我的期待:在和盤托出內景的同時,楊婕描述外景時的技術性也減少了。這一點,我認為是她主動的選擇,為了不讓讀者在事件中失焦。但同樣身為寫作者,我仍舊貪心地期待她用如「也許衣服更像這條巷弄,而我不過是衣服的訪客。」(〈房間•曬衣情事〉,P47)或者(在蟻群隱隱騷動的穴窟上)「地面是遲鈍的枯葉和泥土。」(〈房間•裸住〉,P77)這樣具詩意企圖的句子來敘述事件。但是,此時此刻,我甘心她以說起越南室友的故事時那樣純粹的神情(是的,當讀到「Xin Chao?! toi ten la Yang Jie」時,我看到了她的臉)來交換一種修辭美麗的姿態。

    ─而這又何嘗不是我的傲慢。拿出真心誠意相搏的模樣,誰能說不美。



      本書某些作品中,還是出現我自稱為「正正之師」的結論式自動糾正,如談到實習學校的高中生時加了一句「青春不能被禁抑。」又或〈黑暗之光〉寫到對學生的隱微情愫,「我想念奇。」之後立刻接上「她將永遠比我小九歲,以孩子的形象,留在我心中。」(第一次讀到這裡,我在心中吶喊:怎麼沒停在「我想念奇」就好!)但是,由於其他部分的坦誠,這些地方已經不再會「擋住」故事了。



      我在這本書裡,終於讀到了楊婕。



      捨棄了單個句子的詩性之後,得以順暢而迅速地閱讀著楊婕的我,會在以整篇結構為單位的詩意中,被累積的力量一拳打穿(這也或許是她放棄單句琢磨的另一個原因,它們有時會分散情節的力道)。〈扯鈴女孩〉中,寫到甄在熱舞社的發表影片中一眼即可認出,結局卻是楊婕觀看甄就讀軍校之後的龍船比賽,「我將影片放大、重播看了老半天,還是認不出甄。」;〈原型女人〉中,寫到曾向自己出櫃而又遲卻地意識到自己也愛上的M,在人群中偶遇時,只一句「我不會認錯。」就顯示了用情至深。捨卻了小範圍的修辭,而得大範圍的震撼,頗有大巧不工之妙。



      在楊婕的短篇作品中時常看到一種技術,是在一段敘述語意將盡之際,補述另一種語意來造成哲思上的驚喜。在《房間》裡是「花瓶砸到地上,沒有受損,妳不了解受損。」「有時睡覺是最好的選擇,有時不是。」在這本書中則是「歐說,我知道。我知道。失望卻溫柔著。」「夜色是糊的,你也是糊的。但字句清楚。」「或許她最喜歡的是我沒送出的那一張(貼紙),以為聊著聊著就能得到,而我也以為自己會給她。」



      相較於《房間》,本作中各篇之間的聯繫更加緊密互文,形成一種以整本書為範圍的內部連動,當中許多也成為她不同成長階段的參考點和對照組。〈黑暗之光〉中,「奇會注意到我,終究是因為我是老師,卻不像老師。」到了〈恨的教育〉,當年身為學生的自己卻也是「我喜歡歐,因為歐是老師,卻不像我碰到的其他老師。」;〈我的女性主義的第一堂課〉中,說著「笑死了,從來沒看過有人向別人要讚美的。」的恐怖情人讓楊婕「我腦中開始出現兩種聲音:一個是我本來的聲音,一個是他的。」到了〈怕狗婕〉中,終於看見所謂腦中的聲音是如何干涉著她的魂魄:「好笑死了,搞不懂妳在難過什麼,牠又不是妳養的狗。」此類前後篇章的聯繫,與其說是創作意圖,或許也是楊婕誠實地寫出個人史之下,自然出現的連續性。



      認識楊婕的人,無論喜不喜歡,大概都會承認她是可愛的。那種可愛是由她時不時脫口而出的小劇場,和時時不禁與他人再三確認價值觀的叨絮構成的。讀《房間》的時候,我無法看到這一面的楊婕,也就是說,這一面的楊婕本來是由身為朋友的我所獨占的。然而,在讀《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時,面對她的坦率,我卻沒有因占有欲而生的相對剝奪感,反而笑得非常、非常開心。



      嗨楊婕。作為讀者和朋友,我很開心當妳是作者的時候,也把我當朋友。



      *此內容收錄於原稿中〈生活白痴〉一作,該篇後已自書中刪去。

      *此內容收錄於原稿中〈色盲島〉一作,該篇後已自書中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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