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Dear小壯丁：手牽手一起走

推薦序

溫柔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能量

凌性傑

　　一直記得朱國珍〈你是我的魔法〉裡，有個六歲的男孩跟著媽媽一起去爬山，那時他們剛剛搬到山上。男孩刻意走在媽媽前面，彷彿在引領媽媽走向一條神奇的生命道路。在步道入口，男孩轉身微笑說：「媽媽，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換我保護妳。」如今男孩已經成年，真的來到可以保護媽媽的年紀了。《Dear小壯丁：手牽手一起走》像是紀錄片一樣，以媽媽的視角，側錄了小男孩變成壯漢的過程。我知道，書裡寫的一切都是真的，真誠守信是朱國珍做人的基本原則，也是她寫散文的美學基礎。《Dear小壯丁：手牽手一起走》讓我明白，男孩成長之路固然不容易，守護著孩子成長的媽媽其實更不容易。許多事情或許男孩將來會淡忘，但媽媽會一直幫他記得。媽媽的關愛有多深，記憶刻痕就有多深。

　　二○一四年，因為撰寫《中央社區》的採訪稿，與朱國珍變得無話不談。訪談的時候，小壯丁就在旁邊安靜玩著自己的遊戲，他懂得媽媽正在工作，不能被打擾。看著小壯丁經歷國小、國中、高中直到進入大學，我很好奇朱國珍怎麼可以把孩子教養得這麼好。那樣的好並非來自功利價值的判斷，而是作為一個人的善良品質。而所有答案就在《小壯丁》這本書裡。朱國珍與她的小壯丁，共同走出一條愛與紀律的成長之路。無止盡的愛會讓孩子覺得安全溫暖，但兩難的是關愛不能夠毫無節制。

　　成長路上，沒有誰可以不犯錯。重要的是，犯錯之後自己該如何彌補，生活該怎麼過下去。媽媽是孩子生命中的第一個老師，媽媽怎麼做孩子往往也就學著那麼做。傳統教養裡有一項很珍貴的原則，叫做反躬自省。跟朱國珍相處，發現她常常在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如果真的做錯了又該怎麼補救。即使被別人冒犯了，受到不合理的對待，她第一個反應不是檢討對方，而是省視自己的言行。扮演學生家長這個角色，她一定明白「愛自己的孩子」很可能成為自私的藉口，也很可能變成推卸責任的理由。孩子出了差錯，隨意找一個對象來怪罪是最簡單最方便的。然而，她與小壯丁的故事證明了，人生不能選擇這樣的道路。不管是愛自己或愛孩子，善良是唯一的信仰。

　　而謙卑與懺悔，是信仰的前提。自己所相信的事物，到最後都匯聚為一股能量。

　　我讀到《小壯丁》中，不斷重複的話語是「我愛你」，感情狀態的愛源源不絕。有了愛作為基底，才有辦法將日常生活過得別有滋味。

　　書中第一輯「共享青春」談的是相互陪伴，親子之間的飲食活動往往最能看出情感交流。餐廳是教養孩子很重要的場所，有了適切的「養」，「教」才會比較容易。所謂媽媽的味道，即是透過有形的食物，完成了潛移默化的教育。輯二「教養心經」則像是母子之間共同營造的思辨課，這是一場互為主體的親子對話，唯有尊重孩子是獨立的個體，孩子才有機會發展健全的人格。輯三「考考考」詳實記錄了青少年的升學歷程，相當值得家有考生的父母親參考。考試、選填志願這些重要轉捩點，父母親的角色真的只能是「建議者」而不是「操縱者」。稱職的家長，提供支持與守護就很足夠了。輯四「十八歲」見證了小壯丁的成年之路，愛是信任與放手，日本俗諺說「疼愛子女，令其出遠門」，大概也是這樣的意思。輯五「量子愛情學」是在徵得小壯丁的同意之後，才將小壯丁的感情事件娓娓道來。小壯丁能夠把自己的初戀故事分享給媽媽，可見對媽媽有多麼信任。

　　我一直這麼相信著，溫柔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能量。即使是最嚴厲的教訓，也要用最溫柔的方式來說。在網路上看到，朱國珍與成年的「小壯丁」對談，談居家生活談養貓，真覺得小壯丁好穩，穩定可靠的那種穩。螢幕裡的母子眼神交流，滿滿的都是愛，完全沒有虛假。那狀態真像朱國珍說的：「與最愛的人在一起，我們不需要偽裝，我們彼此相信，無論這個世界向我們舒展的是寬闊或侷促，這份愛永遠會使我們安全靠岸。」

　　•本文作者為詩人、散文家，著有《慢行高雄》、《男孩路》、《你是我最艱難的信仰：凌性傑詩文選》等。

推薦序

源頭與目的都是愛

讀《Dear小壯丁：手牽手一起走》�陳育萱

　　曾自述寫散文最難，視它為最後一塊淨土，需以純潔之心守護的國珍，近年來陸續集結的《離奇料理》、《半個媽媽半個女兒》，確實不折不扣是讀來是熨貼真心的作品。

　　新作《Dear小壯丁》寫童稚到青春兒子安安的成長路，在教養對話中袒露為母的掙扎與調整，一路陪伴到十八歲，成年儀式是迎向大考，繼而放手，讓兒子擁有獨立闖蕩的自由。這本散文集，除延續家人親情主題，更因這是一篇篇寫給兒子的親暱耳語，環扣的情感便聚焦於一位母親獨自教養孩子長大成人的心內話。既是心內話，那便不易寫。既掩藏不住真情流露而難免的唸叨，那麼如何將多年來不見得能向孩子全盤托出的重整好，一路溯回他出生迄今的點滴大小事，再化為宛如一封封私密家書的形式，以文字對安安敞開媽媽�教師�創作者交織的身分，是深情紀錄，也藉此梳理母子之間相依偎時忘不掉的好笑、荒謬、憐愛、心疼。

　　這些讀來都是愛的變形，不論以何種情緒命名，那都是愛。其中，艱難有之—為了不複製自身孤單童年經驗給孩子，在〈有沒有見過芒果籽〉中，總是替安安削好芒果，然而其後得知他被丟一整顆芒果啃似乎也無所謂時，無盡付出背後的價值感頓涸，國珍坦承五味雜陳。得知安安考試作弊，流淚嚴正以告的畫面在〈知恥近乎勇〉裡，清晰刻劃為人母為孩子逐步建立品格的艱難。〈我們就這樣咬著牙一起長大〉，面對安安嘴癢咬壞螢幕的事件，作為母親拒絕為孩子的失控行為買單，國珍選擇讓孩子用自己的錢償還，亦感謝學校願意等待信任。〈少年安安的煩惱〉不避諱寫出安安害怕憂鬱消瘦的母親趁自己不在時打開窗子跳下去的恐懼，崩潰大哭的兒子觸動讀者心疼母性的堅強與承諾。歡笑有之—〈快炒布丁〉裡，嚥下兒子盛好的土黃坨狀物，還得微笑讚美；〈畢業典禮〉在直播留言板上寫下「我愛你」的瞬間，事後才發現只有自己這麼大膽示愛；〈小壯丁師父〉寫煮出禽畜絕望吶喊的怪味湯品後，傻眼的母親和淡定的兒子；〈總會找到優點〉細數兒子誤用成語而鬧的笑話。欣慰亦有之—〈妳有原則是好事〉，安安的客觀剖析讓母親重新肯定起自身教育學生的原則；〈我們這麼親〉裡，安安坦言「並不是每一個家長和孩子都像我們這麼親。」當母親滿懷希望發問，何時才能親到再牽牽他的手時，安安給出的答案是「等我懂得珍惜的時候」。他認為母親擔心的「樹欲靜而風不止」還不會那麼快，因為「妳生命力滿強的。」這些情緒與情感交織的圖騰彷彿逆著國珍的童年記憶，為安安打造他的專屬成長印記時，每一篇明快說出「我們像是情人」，暗著穿插心有靈犀的默契，成就孩子對愛的理解，也一併把自己愛回來。

　　全書最末篇〈我認為這就是愛情〉寫道：「無論他看得見看不見，我永遠都會在。我認為這就是愛情。」在這本書中沒有虎媽，沒有媽寶，沒有傳統定義的慈母孝子，沒有舉著教養大旗的揮軍向前。國珍誠實勇敢呈現單親家庭不為人知的艱難與淚水，伴隨自身質疑愧疚與安安天真單純的回應，更能屢屢勾發淚腺，只因忽而想起國珍這本書自序寫及，無法從月亮繞回來繼續愛安安的那日總有一天會到來。所以，寫出這本書不僅是留下愛的證據，更具有贈予未來的深意，人的生命漸漸衰老消亡，文字也可能面臨一樣的終局。所以透過文字「先行保存」即將雙重失落在時代洪流中的一切，「現在」即是解封未來考古往昔的最初時機。

　　十三世紀神祕主義詩人魯米的作品《讓我們來談談我們的靈魂》中有句詩很能與本書互為映證—「墨水不是胭脂。讓語言躺下。�現在，是愛呼吸的所在。」短句來自〈書之美〉，將它與這本《Dear小壯丁》疊影，愛之直觀、純粹，俱在母子促膝私語時，化為視之為心頭血的字句。每個字都是母職兼作者的喃喃傾訴，捨不得任何粉飾，只願「審美的心靈」不僅是託付自身靈魂之所，蘊含手牽手一起走的願望，更是傳承給兒子安安的深刻祝福。

　　•本文作者為小說家，著有《南方從來不下雪》、《不測之人》、《那些狂烈的安靜》等。

自序

猜猜我有多愛你

　　小孩長大的過程真是一轉眼！腦海裡都還是他牙牙學語，調皮搗蛋，或是撒嬌要媽媽抱、媽媽餵、媽媽幫我洗澡擦屁股的小可愛。如今，出現在身邊的人影猛然已是壯漢。

　　靜靜地凝視他時，經常湧現某種隔世的惘然。也不過幾年前，我在他面前癡癡盯著他半晌之後，會說：「媽媽愛你。」

　　他有時候很淡定，有時候會翻白眼，但是答案都是一樣的：「又來了。」

　　我也理直氣壯回應：「怎樣？我已經說了八十萬次嗎！」

　　「不只。」小壯丁總是揚起眉毛，神氣地回答。

　　然後我們兩人不約而同從唇齒縫間迸出呵呵聲，微微笑個不停。

　　後來他發現我暫停所有動作只專心看著他，會突然冒出一句：「看什麼？」

　　剛開始我和從前一樣鬧他，情不自禁地說：「看我的寶貝有多帥呀！」、「我是怎麼生出來這麼可愛的傢伙！」或「我好愛好愛我的Baby……」

　　然而，隨著小壯丁的體型、儀態、思考與年齡增長成正比，逐漸放大成熟，他彷彿開啟某種「爸爸」模式，不但愈來愈減少生活中的嬉鬧，長大的他，也更趨向我那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老父親。

　　我面對父親時，很難搞笑。我想，成年後的小壯丁，或許也是如此。

　　身分與年齡就像牆上油漆，為了遮掩坑洞難免不斷用塗抹的方式彌補。時光催人老，粉飾一層又一層的顏料卻彷彿如新，然而修補過程若是遺忘堆疊情感，那樣的厚度最終也只是人生的輕薄。

　　我以坐五望六之姿，見證自己體力與智力的衰退。有時彷彿陷入電影《Groundhog Day》（中譯《今天暫時停止》）的狀態。這部一九九三年的喜劇片，探討時間循環的困境與重生。在哲學領域裡不斷提問的「永劫回歸」，也是同樣的概念。

　　而我，在不斷被時間沖刷磨蝕的洪流裡，常常覺得只有愛著小壯丁，才能讓我真正感覺存在。

　　小壯丁在我事業最輝煌的時候來到我生命中。當時身處競爭激烈的職場，我對身邊層出不窮的惡鬥感到厭煩與冷感，小壯丁的出現，像顆快樂的種子深植在我體內。

　　尚未成為母親之前，我以為只要把自己過好就行；有了嗷嗷待哺的孩子，肩上瞬間背負重軛。孩子不是家中豢養的貓狗，他無法任憑妳在出差時寄放在寵物旅館。每分每秒，孩子都在吸取生命中點點滴滴的養分而成為一個有思想情感的人。他的眼睛會揪著妳轉；他會聽著妳的聲音微笑；他長得和妳那麼像，每次只要凝視他，必定穿越時空魔法鏡，開啟大腦最富詩意的區域，彷彿這輩子只要這樣互相凝視，幸福就會永遠包圍。

　　撫養孩子成長的過程就是各種酸甜苦辣，尤其是那段期間我自己也生病，幾乎是用盡最後的意志力去成就一個「好媽媽」。可是，當每個人都說：「妳得過那麼多文學獎，妳的小孩作文一定很好。」（事實卻是國文程度很令人害羞）、或是孩子進入青春期之後出現的種種叛逆（還好沒到摔門的程度）……我就會不斷自責，是不是我哪裡沒做好？是不是我的關心不夠？是不是我沒有把時間全部投注孩子身上？是不是我的教養方法錯了？是不是我沒有認真陪孩子一起做功課？

　　在內疚自責的同時，我每天仍然對孩子說出不只一遍的「我愛你」；保持臨別親吻擁抱的習慣；在孩子模擬考試全校最後一名時冷靜陪伴；甚至每天在廚房裡與最糟糕的廚藝妥協，努力做出健康料理餵飽孩子的肚腸。

　　就這樣反反覆覆的內心糾結，時而愉悅時而悲傷，孩子瞬間就長到二十歲了。

　　二十歲是一個定型的概念，往後數十年他就是這個樣子了。他再也不是個需要媽媽剪碎青菜送進嘴裡的娃兒，也不會伸出柔軟的小手要媽媽抱抱，要媽媽幫忙用牙線；更不會在同床共枕時伸出粉紅色腳丫子勾著我的腰脅，呢喃著：「媽媽牽手睡」，以及許多許多，我們曾經攬肩依偎走過的樹林與街道。

　　孩子念小學五年級時，有陣子我病得很嚴重，每天哭累了睡，睡醒了哭，哭到眼睛紅腫，用熱毛巾敷臉仍然無法掩飾愁容。孩子只有周五能來我家陪我吃晚餐，他很敏感，剛見面就發現我不對勁，第一句話就問：「媽媽妳感冒了嗎？」

　　我順著他的語意回答：「喔，對，感冒了。」

　　「妳說話聲音好小聲……」孩子繼續探問。

　　「喔，因為生病的關係……」我敷衍著他的關心。

　　沒想到他的下一句卻是：「我講笑話給妳聽！」

　　整個晚上，小壯丁很努力講笑話，內容都是學校裡發生的小事情，一直講到「霹靂火箭炮」和學弟帶了兩個女生來找他單挑，雙方協議以拔河作為勝負，結果拔河拔到一半繩子斷成兩半……

　　聽到這裡，我噗哧笑出聲來。

　　小壯丁獨白二十分鐘，終於看到我笑，他的眼神閃爍出光芒，立刻問：「媽媽，妳心情好一點了嗎？」

　　我瞬間又掉下眼淚。當時，他只有十一歲。

　　以前我們還在努力維護幸福家庭時，我經常被生活折磨到掉眼淚，五歲的孩子會模仿我的動作，伸出小手臂拍拍我的肩膀，用童稚的聲音傾訴：「媽媽不哭，公主不會哭。」

　　眼淚宣洩了我的愁苦也灌溉我與孩子的生命。若是酸甜苦辣是人生必嘗的滋味，我至少還有一點點能力將孩子帶給我的甜蜜無限放大。

　　餘生，只要記得生命的美好，剩下的酸苦與辣就留給廚房。即使做出失敗料理也無所謂，自己負責善後的同時，真正的愛會讓彼此陪伴吞嚥。

　　小壯丁小時候最喜歡的繪本是《猜猜我有多愛你》，每晚睡前都要聽我讀一遍。故事內容描述大小二隻兔子，互相比賽誰的愛最多。首先是小兔子張開手臂說：「我愛你這麼多。」大兔子同樣張開雙臂，他的手臂更長更寬：「可是，我愛你這麼多。」接著小兔子又跳又倒立，總是無法超越大兔子。最後，小兔子睏了，閉上眼睛說：「我愛你，從這裡一直到月亮。」

　　大兔子親吻他，道聲晚安，溫柔地躺在小兔子身邊，微笑著說：「我愛你，從這裡一直到月亮，再──繞回來。」

　　我用一生燃燒對小壯丁的愛，用一生的愛為他點亮星星之火，照耀著微薄的人生之路。我也許會疲倦，也許會沮喪，但是我從來沒有放棄。將來有一天，我也會去到月亮那麼遠的地方，到那一天，將不會有人在睡前繼續和小壯丁嬉鬧「猜猜我有多愛你」，或許他也不會記得……而我，也不會再回來。

　　當我無法從月亮繞回來愛你的那一天，親愛的小壯丁，不要害怕，還有文字陪伴你。我在這裡，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