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解說(節錄)



洪?銘

無法逆轉的痛——兩種〈魚服記〉的對讀



　　明代陸楫於嘉靖年間輯錄文言小說叢書《古今說海》，其中亦收錄了一則同為〈魚服記〉的故事（卷五十五），這則故事出自於《太平廣記》，注出於《續玄怪錄》，是一則流傳於唐代民間的短篇小說。



　　…………在陸楫所輯錄的〈魚服記〉中最為突出的「欲望」表徵，莫過於「人浮不如魚快也，安得攝魚而健游乎？」所談及的對於人世間煩惱瑣碎之事的逃離；換言之，獲得「自由」、掙脫「禮法」拘束，能夠過上清閒「曠達」的生活，是肩負著士大夫之責的薛偉遙不可及的夢想（本能），然而這種將身外之物拋擲在虛幻的人世間的想望所帶來的危機與風險，正在於「然配留東潭，每暮必復」以及「我人也，暫時為魚，不能求食，乃吞其鉤乎？」這種對於體制與秩序的回歸（倫理），這則故事中的薛偉在「幻想」與「真實」之間的選擇呼之欲出，又或者可以說，本能朝向倫理的回歸，使薛偉有了加官進祿的美好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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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個面向來看太宰治的〈魚服記〉，立刻就能發現兩個文本之間的巨大差異，儘管我們觀察化身為魚的段落敘述，可以看見在對自由的渴望與企求上，有著相近的強烈驅力，例如：「聽而自顧，已魚服矣。於是放身而遊，意往斯到，波上潭底，莫不從容，三江五湖，騰躍將遍。」《古今說海?魚服記》



　　「鯽魚在瀑潭附近的水淵恣意悠游。上一刻拍動胸鰭，浮上水面，下一秒奮力擺尾，潛入水底深處。……追逐水中的小蝦，藏身於岸邊的蘆葦叢間，啜食岩角的青苔，好不快活。」太宰治〈魚服記〉



　　值得注意的是，化身為魚的「從容」與「快活」之感，必然有一個與之對應的苦痛情境，這也連結到太宰治所敘述：「阿爸，你活著是為了什麼」、「怎麼不死了算了」的困境；換言之，薛偉和諏訪乍看之下有著相近的、對於自由的嚮往——立基於對現實世界的厭煩或困窘，然而薛偉最終的清醒，代表著「化為魚」這種短暫的超脫，仍然帶有強烈歸返社會的意圖；反觀諏訪「一動不動了。只有胸鰭時不時微微顫動」、「牠便打著旋，像片葉子般被吸入水渦了」，則明顯地表現出了這個故事結尾的悲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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