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推薦序
伴隨《陰陽師》系列小說十五年有感
茂呂美耶
承接《陰陽師》系列小說的編輯來信通知,明年一月初將出版重新包裝的第一部《陰陽師》,並邀我寫一篇序文。
收到電郵那時,我正在進行第十七部《陰陽師螢火卷》的翻譯工作,而且,由於晴明和博雅這兩人拖拖拉拉了將近三十年的曖昧關係(中文繁體版則為十五年),終於有了一小步進展,令我陷入興奮狀態,於是立即回信答應寫序文。因為我很想在序文中向某些初期老粉絲報告:「喂喂喂,大家快看過來,我們的傻博雅總算開竅了啦!」
其實,我並非喜歡閱讀BL(男男愛情)小說或漫畫的腐女,《陰陽師》也並非BL小說,但是,我記得十多年前,曾經在網站留言版和一些《陰陽師》死忠粉絲,針對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曖昧感情,嬉笑怒罵地聊得鼓樂喧天,好不熱鬧。
說實在的,比起正宗BL小說,《陰陽師》的耽美度其實並不高。就我個人觀點而言,這部系列小說的主要成分是「借妖鬼話人心」,講述的是善變的人心,無常的人生。可是,某些讀者,例如我,經常在晴明和博雅的對話中,敏感地聞出濃厚的BL味道,並為了他們那若隱若現,或者說,半遮半掩的愛意表達方式,時而抿嘴偷笑,時而暗暗奸笑。
身為譯者的我,有時會為了該如何將兩人對話中的那股濃濃愛意,翻譯得不露骨,但又不能含糊帶過的問題,折騰得三餐都以飯糰或茶泡飯草草果腹,甚至一句話要改十遍以上。太露骨,沒品;太含蓄,無味。所幸,這種對話不是很多。是的,直至第十六部《陰陽師蒼猴卷》為止,這種對話確實不多。
然而,我萬萬沒想到,到了第十七部《陰陽師螢火卷》,竟然出現了令我情不自禁大喊「喂喂,博雅,你這樣調情,可以嗎?」的對話!不過,請非腐族讀者放心,這種對話依舊不是很多,況且,說不定我們那個憨厚的傻博雅,不明白自己說的那些話其實是一種調情。而能塑造出讓讀者感覺「明明在調情,但調情者或許不明白自己在調情」的情節的小說家夢枕大師,更令人起敬。
話說回來,不論以讀者身分或譯者身分來看,《陰陽師》系列小說最吸引我的場景,均是晴明宅邸庭院。那庭院,看似雜亂無章,卻隨著季節交替輪換而自有一番情韻。倘若我在進行翻譯工作時的季節,恰好與小說中的季節相符,我會翻譯得特別來勁,畢竟晴明庭院中那些常見的花草,以及,夏天吵得不可開交的蟬鳴和秋天唱得不可名狀的夜蟲,我家院子都有。只是,我家院子的規模小了許多,大概僅有晴明宅邸庭院的百分或千分之一吧。
為了寫這篇序文,我翻出《陰陽師飛天卷》、《陰陽師付喪神卷》、《陰陽師鳳凰卷》等早期的作品,重新閱讀。不僅讀得津津有味,甚至讀得久違多年在床上迎來深秋某日清晨的第一道曙光。
此外,我也很佩服當年的自己,竟然能把小說中那些和歌翻譯得那麼美。不是我在自吹自擂,是真的。我跟夢枕大師一樣,都忘了早期那些作品的故事內容,重讀舊作時,我真的在文字中看到當年為了翻譯和歌,夜夜在書桌前和古籍資料搏鬥的自己的身影。啊,畢竟那時還年輕,身子經得起通宵熬夜的摧殘,大腦也耐得住古文和歌的折磨。如今已經不行了,都盡量在夜晚十點上床,十一點便關燈。因為我在明年的生日那天,要穿大紅色的「還曆祝著」(紅色帽子、紅色背心),慶祝自己的人生回到起點,得以重新再活一次。
如果情況允許,我希望能夠一直擔任《陰陽師》系列小說的譯者,更希望在我穿上大紅色背心之後的每個春夏秋冬,仍可以自由自在穿梭於晴明宅邸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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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呂美耶
於二○一七年十一月某個深秋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