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終點站，下車

作者序

關於《終點站，下車》

李光福

　　「『節哀順變』這個詞根本是廢話，別人家有人往生，你勸別人節哀順變，是因為你不是當事者，當然說起來很輕鬆；有一天你的家人往生了，看你節不節得了哀、順不順得了變！」故事裡，這是主角邱文志的國文老師說的—其實就是我說的，因為我有著刻骨銘心的切身之痛！

　　國小四年級時（六十二年），父親罹患癌症去世，是我第一次體驗到親人離世的悲痛。父親長時間住院，他去世的消息是醫院打電報通知的（當時住在山裡，沒有電話），沒見到他最後一面，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交代什麼—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父親的喪事是大人們處理的，告別式那天，只有我們一家六個人和兩個葬儀社員工送他（父親是大陸人，臺灣沒有親人），當我看到父親被推進火化爐，才知道他將要永遠離開我們，才知道死亡會把一個人帶到遙遠的地方。於是，死亡成為我心裡的陰影，很害怕有一天它會帶走年紀比我大的親人。

　　一○五年，我的姐夫去世，是我第二次體驗到親人離世的悲痛。姐夫雖然和我們沒有血緣上的關係，卻是個很重要的親人，也是個很偉大的人—父親去世後，他一個人賺錢養兩個家，我和弟弟、妹妹有一半是他養大的，彷彿他就是我和弟弟、妹妹的另一個父親。

　　我住在北部，姐姐住在南部，姐夫去世時，我也是被姐姐告知的，同樣沒見到他最後一面，沒和他說最後一句話，更來不及對他說「謝謝你的養育之恩」—那是我這輩子第二個遺憾！

　　一○八年底，我的母親去世，我第三次體驗到親人離世的悲痛。母親離開前一天晚上，她問我「有沒有錢」，我問她「妳要買什麼」，她說「放身上」，我掏一百元給她，她接過放進口袋裡—那是我們母子最後一次對話。隔天近中午時分，我親眼看著她斷氣、親眼看著她停止心跳，親眼耶！那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我們把母親的靈位安置在葬儀社裡（葬儀社的情形就是這本書裡描寫的），每天早上，我和姐姐、妹妹去葬儀社為母親奉飯，陪她吃早餐，然後在旁邊摺蓮花、元寶，下午也一樣。待在葬儀社裡的時間很長，和老闆、老闆娘及打掃的阿桑混熟了，聊天也成為去葬儀社必做的事情之一。

　　這本書裡有好幾個故事，也是和母親同時間「住」在葬儀社裡的往生者的故事。在葬儀社裡陪母親時，我們偶爾會拿一些東西給打掃的阿桑分享。或許她認為我們是她推心置腹的朋友，所以常常把她「不小心」聽到的關於往生者的故事告訴我們，這些故事成了我寫《終點站，下車》的發想。

　　在葬儀社裡陪母親的那些日子，我也潛心的學習，學習怎樣尊重每一條存在或不存在的生命，學習怎樣面對死亡、不害怕死亡，也學習到許多和死亡有關的風俗習慣（這是和葬儀社老闆聊天的收穫），不過老實說，這門學科實在不好學！

　　雖然學了很多，這門學科我還是不及格。後來，每次去納骨塔祭拜母親時，我依然不敢跟她講話，一想開口，我就會哽咽。所以我從來不用「節哀順變」安慰別人，我常用的是「想哭，就找個地方大聲哭吧」，因為「『節哀順變』這個詞根本是廢話，別人家有人往生，你勸別人節哀順變，是因為你不是當事者，當然說起來很輕鬆；有一天你的家人往生了，看你節不節得了哀、順不順得了變！」

　　好了，你已經知道《終點站，下車》的由來了，有很多我想說、想表達的，都在《終點站，下車》裡，所以當你讀的時候，別忘了也順便學習一下怎樣尊重每一條存在或曾經存在的生命，學習怎樣面對死亡、不害怕死亡，因為每個人都會有終點站下車的一天……

推薦序

始於偶然，終於必然的人生列車

新竹縣竹中國小退休教師陳孟萍

　　從小，我就好愛搭火車。我常常把臉貼著窗戶，被車窗外不斷向後倒退的景物深深吸引；觀察車廂中人來人往的動靜變化，也是我啟動想像力的來源！列車行經一個又一個車站，上車下車的人們，各有各的目的地，無論是否在同一站上車，最終下車的時刻也都不盡相同。在上上下下、形形色色、匆忙或從容之間，列車總是繼續開往前方，迎向每個人不一樣的終點站。

　　而人生這班時光列車，亦是如此。每個人在「偶然」的時刻出生，上了列車，沿途遇見許許多多的人：親人、友人、愛人，喜歡的、討厭的、善良的、可惡的……經過了碧綠原野、度過了風暴冰霜，每一站，都有人下車，也會有新的人再上車，最後，每個人都「必然」會在屬於自己的終點站下車。

　　人生啊，生離死別經常有，離雖苦別時悲，在與下車者告別時，總是心傷痛絕。天底下卻沒有不散的筵席，面對至親好友的離世，必是百般不捨悲痛至極，但好好說再見，讓往生者能安詳的離開，何嘗不是對生命終了時最大的祝福？

　　寫著這篇文章的當下，突然聽聞一位可親可愛的好友病逝，這真是瞬間讓人難以接受的無常！然而，「無常」時時刻刻發生著，有人在列車還沒開動時就匆匆離開，也有人遭逢意外或疾病在中途下車，無論如何，生者還要繼續著自己的旅程，直到終點站。珍惜彼此在相遇時的每一刻，好好相待，不負遇見，才不會留下遺憾！

　　在李光福老師的這本小說：《終點站，下車》中，以一個國中生的視角來書寫，他在禮儀公司看到的人生百態。關於送行這件事，生命無論是用什麼樣的方式結束，活著的人，或有真情流露、悲痛至極，卻發自內心為往生者祈願安排後事；也有爭奪家產為了面子做場面的成群子女、在在表露出人性中的貪婪醜態；亦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碎不捨、痛徹心扉……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們都為自己專屬的角色奮力演出，同時也跟別人的生命劇本軋上一角。要怎樣才能在有限之年活出不後悔的人生，寫下一部讓自己也很滿意的生命之書，在終點站下車前不留下遺憾，或許就是故事最佳的結局。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對於少年十五二十時的孩子們，生命歷練還不夠豐厚，社會價值觀尚在建立之中，一本好的文學作品，總能帶來心靈的滋養與省思。謝謝光福老師細膩的觀察與寫實的筆觸，讓讀者透過字裡行間的動人描繪，跟著書中人物在「從偶然走向必然」的這趟旅程中，學習尊重生命，珍惜光陰。

推薦序

家人，與家業

新北市青少年輔導團前輔導主任簡單老師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或許是很多年輕人從未想過的。

　　閱人無數，出版無數，得獎無數的李光福老師，在這本《終點站，下車》中，透過殯葬事業的日常，一再提示：不分性別、年齡、職業……死亡，是生命必然的終點站。

　　既然死是必然，為什麼每座靈堂前的光景卻迥然不同？主角的爸爸開了一間生命禮儀公司，光福老師不著痕跡的運用「蒙太奇」手法，透過主角在公司「實習」的所見所聞，像電影分鏡般以場景畫面說話，有的靈前「門前冷落車馬稀」、有的「如過江之鯽」；有的晚輩相偕一起來探視、祭拜致意者感念深遠極度哀戚，有的卻不斷爭吵甚至搶分家產……原來，在「必然之死」之前，一個人曾怎樣的活過，會造成如此大的差異。

　　而喪禮花大錢搞排場就表示孝順？簡單樸素辦理的一定沒有誠意？主角從靈前來往探視的家人互動，加上從打掃阿姨那裡聽來的各家故事，以及老爸回答他為何不推薦某遺族花錢燒祭品的話語，很自然的帶領讀者思索了「家人關係」和「喪葬禮儀」的意義。

　　死亡就這麼一次，有些殯葬業者把握遺族的彌補心態，趁機推銷最昂貴的奠祭產品或儀式，主角的父親卻不這麼做。光福老師讓主角（繼承者）向父親（前導者）問出疑惑和解答—殯葬工作不只是為了賺錢，還要用專業的服務，幫助往生者在終點站好好下車，同時協助悲傷無措的遺屬好好善後，繼續往前，這才是最重要的。主角這才明白，父親之所以深受委託者信任、同行尊敬，是因為他只賺對得起良心的錢。

　　其中，我特別注意到光福老師的安排：不著痕跡一步一步描寫主角在開始放暑假之後，到上輔導課前的那十四天（注意到了嗎？跟亡者前往下一站的平均時間一樣耶！），經由自願到爸媽經營的禮儀公司「關心一下」，進一步觀察了解，乃至增加了實習經驗（生涯探索），漸漸埋下自己生涯下一站的種子—自己之前嫌惡，以為純「賺死人錢」的家族事業，其實有著如此讓人敬重的一面，他開始考慮或許繼承這項事業，也是自己未來的選項之一。

　　家族長輩的人生和生活是自己最親近、最熟悉的，這一行的酸甜苦辣，或是否能實現成就感……這一些職業樣貌，無需捨近求遠就能透徹觀察。如果自己認同該項工作的內容和意義價值，子女耳濡目染傳承父母手藝，有現成的產業人脈和資源基礎，加上肯定不藏私的教導，是不是更容易上手？能更早開始培養並累積必須具備的能力條件。

　　因為大多數的學生生活都很單純，對生涯樣貌接觸太少，以至於對人生茫然，失去了學習的動機。我之前會採訪二十位特殊職人，出版《學霸斜槓plus魯蛇逆襲》這本書，無非是希望引導孩子提早發掘自己的興趣，倒帶式反思該如何學習，才能達成自己的目標。光福老師這本《終點站，下車》提醒孩子，或許以為遠在天邊尋覓不到的興趣，其實近在咫尺啊！只要開啟心窗，從身邊親友長輩從事的職行業開啟生涯試探，說不定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呢！

　　放眼街頭巷尾，有多少老店面臨歇業？佝僂彎腰的老闆，面臨顧客不捨的詢問，總是搖頭嘆息：「沒辦法，做不動了，年輕人又不想接。」但是在山巔海濱，卻也有很多年輕人返鄉繼承家業，站在既有的基礎上推陳出新，重啟新局面。

　　我的下一站要去哪裡？我的人生要怎麼過？讀了光福老師這本書，相信很多孩子也會多了一些思考選項。